通讯员 蒋俊峰 记者 翟敏
自2016年10月份,泰州市海陵区法院少年家事审判庭正式成立以来,共受理离婚案件700多件。这些案件的当事人,有些因为法官的劝说重归于好,有些则依然坚定地结束了自己的婚姻。
“我们不可能剥夺两个成年人解除婚姻的权利,但是我们可以将对未成年子女的伤害降到最低。”海陵法院党组书记、院长蒋蓓介绍,该院全省首创离异家庭子女成长档案,记录他们的生存现状和心理评估情况。“我们对当事人履行义务的监督不仅仅局限在审判期间,我们保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的方式也不仅仅局限于审判。”
翻开厚厚的《离异家庭子女成长档案》,海陵法院的少年家事庭法官们自豪地说,在他们的努力之下,这些家庭的孩子们依然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亲情的呵护下。
《离异家庭子女成长档案第001号》的主角是一个叫露露的小女孩。决定为露露建立成长档案起源于少家庭法官助理李瑶在一份证据材料的背面发现了一幅涂鸦,画面描绘的似乎是一家三口手牵手在草地上起舞的画面。提供证据材料的离婚诉讼原告解释说,这是其6岁的女儿露露随手涂画的。
意识到这幅画可能表达了露露的心愿,李瑶决定以“爸爸妈妈朋友”的身份登门拜访。看到自己随手涂鸦的画作,露露解释说:“这是妈妈、兔子和我。”
“兔子是谁呀?”“兔子就是兔子。”“那爸爸呢?怎么没有画爸爸?”对于这个问题,露露选择了垂下眼睑,咬着嘴唇不说话。
“通过对露露学习、生活情况的收集整理,我们对她有了一个立体的认识。”少家庭庭长徐文君告诉记者,露露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且均系离异或丧偶后再婚,婚后四十余岁才生育了这个女儿。露露平时由年迈的外婆照料,父母离婚后母亲会打零工以维持生计,父亲则向法庭透露一定会再婚的想法。“因此无论从经济条件还是情感关怀方面,露露与同龄的孩子相比都有一定的差距。”
最终,案件的处理结果是露露的父母达成了调解协议,离婚后露露随妈妈生活,爸爸按月给付抚养费。案件就此结束,但少家庭的法官们对露露的关心没有结束,他们一致决定为露露建立海陵法院第一份《离异家庭子女成长档案》。
其实早在海陵法院少年家事庭成立之初,徐文君就萌生了为离异以及准离异家庭子女建立成长档案的想法。基于十余年婚姻家事案件审判经验,他认为,家庭破裂对未成年人的影响并不局限于当下,而往往延伸至未来的数年甚至数十年,足以改变一个孩子的人生轨迹。
为了跟踪了解父母离婚后露露的成长情况,确保其基本的生存需求和受教育权得以满足,承办法官在档案中详细记录了露露的家庭成员、经济状况、教育经历、性格心理等相关情况,并且备注了露露父母的电话号码以及她所就读的幼儿园的联系电话。
不仅要案结事了,更要人和!这是海陵法院少家庭法官们孜孜以求的职业理想。
“将一个案件办到极致是法官幸福感的来源之一。”徐文君说,“在家事审判中,将案件办到极致,就是修复每一个案件中濒临破裂的亲情,尤其是孩子心中的那一部分。”
令徐文君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个叫洋洋的男孩,在大部分人眼中,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问题少年”。据其家人反映,洋洋有着极端悲观、躁郁、厌世的心理倾向,不仅沉迷于网络、不与家人交流,还多次与其父亲爆发激烈冲突,甚至持菜刀砍门,为此其父多次向公安机关报案。
对于解除双方的婚姻关系,洋洋的父母均当庭表示没有异议。但当问及洋洋的抚养问题,洋洋的母亲显得十分激动:“我没有能力抚养小孩,请法庭务必将孩子判给父亲。”洋洋的爷爷则从旁听席拍案而起,声称如果法庭将孩子判给父亲,他们就将孩子送到法院来,交给法官抚养。
相较于案件如何判决,案件判决后洋洋的命运更为牵动法官的心。在作出判决之前,徐文君做了两个决定:一是三次赴洋洋家中“家访”,亲自了解洋洋的生活状况和家庭氛围;二是聘请心理咨询师对洋洋的父母进行了心理评估和心理辅导。
通过几次亲密接触,洋洋逐渐对法官们敞开心扉,这个看似叛逆、暴躁的少年其实只有一个质朴的愿望,那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和来自父母双方的爱。而洋洋的父亲则在心理辅导的过程中嚎啕大哭,并当场表示会尽一切努力改正缺点、挽救婚姻、补偿孩子。经过法官们多管齐下的不断努力,洋洋意识到了父母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答应重新回学校上学;他的父亲承诺无论案件结果如何,都会尽力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
在洋洋父母的离婚案判决驳回诉讼请求后,案件承办法官在法官寄语中说道:人生的轨迹,常常就在自己一念之间,一个错误的坚持,可能会导致家庭破裂、子女不幸;一个正确的决定,则会收获一个和睦的家庭、一个真诚的爱人和一个健康快乐的孩子。这段话打动了洋洋的母亲,她不仅没有提起上诉,而且在案件时隔两年之后,未曾再提出离婚。洋洋年迈的爷爷,因违反法庭纪律受到法官严厉训斥后,非但没有怀恨,反而两次亲笔书写感谢信,表达对徐文君的感激和敬意。
“我们建立成长档案的目的,不是终结一个案件,而是要建立一条纽带,带我们通往这些孩子的世界。”家事法官沈慧说。
当前,海陵法院已建立《离异家庭子女成长档案》30余份,记录了30余名未成年人的生存现状和心理评估情况。为了更全面、立体地了解这些孩子,海陵法院引入了家事调查员制度,委托家事调查员对每一例涉及未成年子女的离婚案件进行调查分析。
为了保障孩子们拥有完整亲情的权利,海陵法院聘请社区“网格员”“网格长”担任探视见证人,对阻拦对方行使探视权的父母进行劝导,对怠于行使自己探视权的父母进行督促;为了关注孩子们心理发展的动态轨迹,每逢春节、儿童节、母亲节等特殊的节假日,徐文君总会精心编辑一条短信,发送到“档案”中每一个父母的手机上,叮嘱他们重视孩子的成长变化、关注孩子的情感需求……
一开始,总有些当事人不太理解法院的“多管闲事”,但“成长档案”建立一年之后,不少家长甚至开始主动打电话向法官汇报自己和子女的最新情况。这是因为,他们渐渐发现,正是法官们的持续关注和介入替他们化解了不少后续纠纷、规避了不少情感风险。